父亲的爱好文周祥红

父亲一生有两大爱好:放鞭炮,抽旱烟。

每年过年,放鞭炮是男孩子们最高兴的事,而我的父亲也非常喜欢放鞭炮,在我心中,他是永远长不大的老小孩儿。过年物资准备,父亲准备得最多的是鞭炮,其他的多点少点不在乎。母亲说:“都老了快掉牙了,还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喜欢放鞭炮,怪不害臊。”每当母亲这样说,父亲都要白母亲几眼,振振有词地说:“辛苦了一年,只图个吉利,除夕夜让鞭炮响一点,久一点,把一年的霉运炸跑,明年将好运连连。”听了父亲这么一说,母亲也不再说什么了。

除夕,还没等团圆饭上桌,父亲已经把一万头的全红电光火炮拿了出来,在手里翻转了几圈,找到了开封的口子,用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小心地拨弄着,把燃线口轻轻拉出来,又小心翼翼地一圈一圈的打开,再小心翼翼地一圈一圈的缠绕在一根长长的的竹竿上,然后扛着走到空旷的地方,慢腾腾地、牢牢地支撑起来。他对待鞭炮的认真劲,胜过对待他儿子的几千倍,心里真有些妒忌。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母亲发信号。只要母亲说:“开饭了。”父亲就急忙点燃一根檀香,蹑手蹑脚地走到鞭炮边,一只手捂着一只耳朵,一只手拿着檀香颤颤抖抖地去点燃鞭炮的引线。一下,两下,三下。哧,引线点着了,父亲扔掉檀香,双手捂着耳朵,大踏步地跑开了。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等待所有的炮仗都炸完后,走过去,用棍子刨刨,把没有炸的捡起来,装到口袋里,满脸堆笑地走进屋里,对着供桌磕三个头,端起碗细细品味着团圆的美味。听说他捡起来没有炸的鞭炮是要等到第二天到田地里去放散炮仗玩的。真是童心未泯。

父亲不仅喜欢放鞭炮,对旱烟更是情有独钟。

母亲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你又有肺心病,医生都多次警告你,不允许抽烟,你咋就不长记性呢?”父亲看了看母亲,狡辩道:“我抽的是旱烟,旱烟有润肺祛痰止咳作用,正适合治疗我的慢性肺炎。”母亲无奈,只有随他的了。

每年撒烟种时,父亲都要留一小片地,专门用来撒旱烟种。在栽种烤烟时,也要专门留下一片地来栽种旱烟。

父亲对旱烟的管理非常精细。每天早晨早早起床,非要到旱烟地里看一看,缺水了,及时浇水;缺肥了,及时施肥;生虫了,及时打药;长杂草了,及时铲除,发杈芽了,及时扭掉……真是羡煞旁边的其他农作物了。

到了收割的季节,父亲乘天还没亮,背着大篮子,拿着镰刀,一叶一叶地割下来,整整齐齐地放到篮子里,然后背回家,用线叶一叶地精心编制在一起,挂到门头上,慢慢腌干。听他说,割旱烟叶要在早晨,还没出太阳之前,而且要慢慢腌干的才有那个味,如果是被太阳暴晒干的就没有那个味。究竟是什么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要抽旱烟自然少不了旱烟锅,叫他去买一杠,他又舍不得出钱。他说:“旱烟锅的烟管用白果子树的最好,其次就是荆棘树的。砍一根合适的,用火慢慢烤,把树皮一拨,红通通的,套上一个轮胎的气嘴,讲究得很。”他嘴里说着,心里别提有多想拥有那么一只旱烟锅。

有一日,他带着我去放羊,在山上看到一棵荆棘树,弯弯的,正适合做一只旱烟管。他拔出镰刀,砍了下来,修理了细枝,叫我找来干柴,点燃火,一烧,一剥,一只红通通的烟管就出来了。回到家,他把细铁丝烧红了,径直地往烟管中间去烙,他是要把烟管中间烙空一个洞,用来通气。我说:“这要烙到何时呀?”他看了看我,笑眯眯地说:“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吗?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没多久果然被他烙通了。

装上烟锅嘴,把烟叶剪成小节,裹上一层纸,安放到烟嘴上,点上火,吧唧吧唧地吮吸着,青烟从嘴里冒出来,打着卷,绕着圈,慢慢地飘到空中,带着它的梦渐渐地飘远了,消散了。父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父亲离开我已好几年了,但他的这两个爱好我一直没有忘。每年清明节,我都要多买点鞭炮到他的坟前放给他听,然后把他最喜爱的旱烟锅细细擦拭后慢慢放到他的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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